性別:男
做為寫作者張語南,竟然不知道怎麼自我介紹。可能作品太少,性格還沉在冰山下,得過新北市文學獎跟聯合小說新人獎,然而大部份生活都不是張語南,在台中出生成長,在臺北念大學,做過短短的電影行銷、一直做廣告文案,現在在餐飲業上班。其實更想聊的是那些張語南寫字的史前、那些想像。
想像,就是身體在一個現實,而腦子處於另一種現實。童年到青春期前,不斷懷疑,身邊每個人都是演員,扮演爸爸媽媽老師同學以及擦肩而過的路人,當我沒看見時,也許他們都待在世界的某一處,休息、等待指示、再度上場。有些臉孔似曾相識,我私下揣測,也許就是同一人,只不過換了造型、臉皮(像影集虎膽妙算會把臉皮撕下那樣的易容術)。他們放學是真的放學嗎?死亡是真的死亡嗎?或者重新再扮演往後將要認識的人?某個街頭穿白西裝的陌生人,也許就是八點檔的秦漢或歐陽龍假扮的(我部分是瓊瑤養大的)。
童年畫面幾乎來自各種媒體,充滿了「戲」的概念。據母親說,從托兒所我就喜歡看國劇,台視的戲曲你我他(田文仲主持?)或是昏昏欲睡的午後,華視播出的電視國劇。雖然看不懂那些故事,然而華麗扮相與翻騰武打,令人目不轉睛,大人覺得無聊轉台了,便引來哭鬧。甚至一聽說復興劇校國小四年級開始招生,還吵著要去讀。
當時也會頂著炎熱太陽,經過狗屎味與塑膠味的廢棄鞋廠,踩著印有太空戰士塑膠拖鞋,拿板凳或報紙坐在廟前抬頭看野台戲。一條繩子橫過戲台前垂掛一支麥克風,演員們要唱曲時,就自行走位到台前中心唱,現在回想,倒有種滑稽感。但小時候和差兩歲的妹妹喜歡模仿野台戲,把一條塑膠繩繫起兩端假裝麥克風,再用長毛巾套手上當水袖,演起歌仔戲。
還喜歡去廟口看慶祝神明誕辰的電影放映,現在復古說法叫「蚊子電影院」(這名字的姿態太城市了。小時候都直白的說「放電影」)。放映機一道白光束射向白色大布幕,有些調皮的小朋友故意快快衝過光束,讓電影幕上閃過一顆黑人頭,遇到較凶的放映師就會破口猴囝仔衝啥小。報紙坐墊油墨味,棉花糖熱熱砂糖味與燒酒螺蒜香氣,還有三輪冰淇淋車啪噗啪噗小喇叭。徐克早期的武俠片「蝶變」,黑壓壓一片的無數隻蝶蛾吸血取人性命(害我怕飛蛾好一陣子),也有成龍主演的「蛇形刁手」,或是台灣拍的鬼片「林投姐」,香港殭屍片「一見發財」。這些往往出現在平日玩具大戰的劇情;在羽毛球橡皮圓頂畫上五官,與夜市抽中的塑膠布袋戲偶成為情人、仇人或師徒。劇情大概師徒意外相遇、與師傅的女兒談戀愛、練功、師傅被壞人暗殺、徒弟報仇血恨,每回在我手下都得演完完整一套。
一邊導演手中玩具,一邊帶著疑惑看身邊每天出現消失的人們。大學時修過心理學與社會學的導論,認知心理學提過兒童往往以自我為中心來解釋世界;社會學也有著名的戲劇論,說在社會上的人際互動裡,每個人是演員也是觀眾。也許發現這些理論的學者也曾和我有一樣的想像。其實到現在,仍在某些恍惚的瞬間,覺得自己的人生有種不真實感,也許一切都不是目前所知的,用流行的話說,一切都是假的。當然大部分時刻,能明確分辨那些瞬間的不真實感–以日常的經驗、邏輯的推斷、人生積累到目前為止的種種困厄挫折或是甜蜜美好,真真切切如血如肉,一樣一樣構築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童年所知不多胡亂推演,伸長了脖子看不到不知道的,自己想像給自己看,那個不認識的世界是怎麼回事,就像挪用那些「戲」的成分去遊戲去模仿去認識世界。然而長大之後,凡事懂得歸納推演,便把看到的一樣一樣放進各種普遍性的原則。就像那些心理學社會學的解釋。柴米油鹽的生活裡,腦海中的另一個現實,影響力慢慢減弱了,如今它們偶爾閃現在朋友間天馬行空的垃圾話、或斷斷續續的寫作裡,在字裏頭當真,張語南當真。
張語南 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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