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

伊娜費了很大心思，才溜出加冕晚宴。
她一手拎著雕工精細的禮鞋，一手揪起滾燙金邊的黑裙襬，沿著蛋白大理石階梯踮腳而下，足踝綁著的銀製鈴鐺，不時隨小鳥般輕盈的步伐叮噹作響。
她凝視夜空輕嘆，大口吸進了新鮮空氣，漫無目的閒晃到有著環狀花園的中庭。
這時，有名男子坐在噴泉畔。他應該有三十歲了，深褐的短髮和肩膀與手臂駐滿了鴿子、麻雀和烏鴉。
「牠們竟然不怕你。」伊娜意外道。
男人聽到聲音，淡淡瞧了她一眼。
「那是因為我懂他們的語言。」
伊娜遲疑片刻：「我不相信。」
「妳幾歲？」他轉頭淺笑時，伊娜留意到男子衣領上別著纏滿草麝香的燈塔徽幟。
他是一名守夜人，伊娜心想。
「十六。」
「能讓妳難以置信的事情太多了。」
「哦？說說看。」
他停頓數秒，又再次開口：「在大陸的最北方有片山脈，終年壟罩迷霧。」
「那又如何？」伊娜向前邁近幾步。
「霧中有白色的巨人，無論妳怎麼往他方向走，永遠都碰不到他。」
「還有呢？」
「我嚐過一種滅絕三百多年的深海蝦，好吃到能讓妳舌頭暫時失去知覺。」
伊娜遲疑一下，嚥了口唾液：「再說一點給我聽。」
「我親眼看過深谷中，用巨龍骨骸砌成的城堡。還有某座島嶼，在最高點時，妳能看見星宿、月亮、太陽同時存在於空中。」
「傳說呢？」伊娜眼中燃燒出熱情的光火：「你知道甚麼傳說嗎？」
「地底古城贊達，沒有人知道是甚麼種族，甚麼原因建造的城市，還有為什麼居民突然全部消失。」
「我聽過，據說是惡魔吧？」
「噗滋，」男人哼笑：「是比那更可怕的東西。」
他起身，鳥兒卻依然毫無畏懼，在他身旁跳來跳去：「這世界有太多地方是甚至妳的夢境妳的想像力都無法相信的。」他從領口拉出條有小小女人雕像的項鍊：「世界上體溫最低的女人，用擁抱將岩漿凍成冰晶，刻成墜飾贈予我作為定情物。我差點被一種會將接觸者化為灰砂的風暴吞噬。」
少女忽然沉寂下來。
她用徹藍眼眸望向男子。
她回頭望了身後輝煌的城堡，從這裡還可以聽到頂尖歌姬的聲樂。
接著，伊娜瞭望夜空，璀璨得如清晨的湖面。最後，緩緩將視線轉回男子。
「守夜人都曾誓言效忠夏卡卓家族或者透菈家族的繼承人吧？」
他瞥了衣領的紋章一眼：「是。」
「你是個守夜人吧。」
他從鼻子抽氣：「是，我是黑貓磨坊一脈的守夜人。」
「那麼，我以夏卡卓家族繼承人的身分請求你，帶我去那些地方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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