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寫:雲朵人

雲朵人的身體當然並非由雲所組成，只是看很像雲朵而已。確切來說，指的並非雲朵人的外貌看起來渾身澎軟，像白雲一樣給人一種好接近的感覺。從側面觀察雲朵人，會發現雲朵人的身體與一般人無異，只是定睛一瞧，會看見雲朵人的腳似乎遠離著地面，並且隨著身體前後左右的移動而跟著上上下下地飄浮在空中一樣。

雖然說雲朵人有著這麼樣與一般人不同的怪異特質，但一般來說雲朵人隱身在人群裡，是並不會被察覺到雲朵人是個異類的事實。例如在排一列很冗長且停滯不前的隊伍時，因為沒辦法移動，雲朵人就非常害怕自己不停上下漂浮著的特徵會被發現。被發現就完了，雲朵人的母親這麼告訴雲朵人，人會把你身上像鉛塊似地東西用鞭子與大鐮刀從你的身體中給抽出來，你就會這麼樣被放逐到天空，而且永遠也下不來了，就和那些被抽離掉體內一部份的流雲一樣。雖然雲朵人不知道母親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年幼的雲朵人聽到這件事時肯定是嚇壞了，以至於自己到現在都還深切地銘記著。

雲朵人還排在隊伍中，而且非常緊張。不過雲朵人從來沒被發現過，因為普通人在排隊時大概是因為很無聊的關係，也會像雲朵人那樣前前後後上下左右地搖晃著身體。下一位!終於輪到雲朵人了，雲朵人在內心鬆了一口氣，雲朵人將午餐與錢兩相交易後，就戰戰兢兢地與正常人一樣離開隊伍。下午的課是一堂叫修辭學的課，台前的教授用沉昏欲睡的語氣與音調談論起修辭，沉悶的氣氛與溫度也讓雲朵人開始克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開始上下搖晃。

「轉品」，教授這麼說:「是一種將字詞改變原來詞性的修辭。」

這多久以前就學過了，雲朵人心想，同時正感覺自己開始抽離身體底下的座位。

「例如說雲這個字。」

當雲朵人聽見「雲」時，身體震驚地從幾乎要離開的座位上貼了回去。

「雲原來是名詞，」教授繼續說「但『雲』最近也被轉品當作形容詞，是用來形容那些與日常生活或事物脫節的人，就好像天上漫無邊際的雲一樣。」

雲朵人在剩下的課靜靜地聽著，同時戰戰兢兢地提防教授隨時講出有關於雲朵人的祕密。

雲朵人平常與一般人無異，所以當然也能夠像普通大學生一樣接家教。今天晚上是雲朵人第一次教課，雲朵人特地在自己的襪子裡放了幾塊鉛塊，以防自己在教課途中被發現自己身世的祕密。一切的課程都準備好後，閒的發慌的雲朵人心懷奇怪的虛榮心，想讓他人知道自己備課的成果。雲朵人拿起自己寫的作文範本開始讀

「一隻狗此刻全身躺在校園的大太陽之下，因為午後熱烈的陽光於是連瞥都不願瞥此時自陰影下緩緩走過來的工友。工友瞧見了狗的存在，看了一眼狗兒，發現狗兒此刻正滿身大汗地望著那校園的噴泉，似乎是渴望著跳入那水池，甩開大太陽的襖熱。」雲朵人最後看一次自己寫的作文範本，很有自信地將範本拿給了周遭的一位朋友。

只見雲朵人的朋友拿起了那篇文章開始讀，邊讀的同時雲朵人揣測著他內心的想法。只見雲朵人的朋友讀完後，用一種幾乎沒有卻又蘊含著一切的神情盯著雲朵人，並緩緩地開口:

「狗根本沒有汗腺，你這個白癡。」

當雲朵人意識到問題後羞愧地滿臉通紅，活似向晚時分遮掩在夕陽前方紅通通的白雲一樣。雲朵人覺得此刻自己腳下的鉛塊毫無用處，全身飄飄然──

正如一抹遠離現實的雲了。